前年冬天,我旅行去了北欧,那里的天空寂静如深渊,隐忍而沉默,我坐火车经过阿尔卑斯山脉,夜色像蝙蝠低飞,窗外连绵起伏着湛蓝的雪山,四野里都是静,那情景,真是又荒凉,又美好呀。我贪婪地看了许久,看着看着,便靠着窗户睡着了。半梦半醒听见钢琴与弗罗门戈混合的低沉响动,迷茫中醒了过来,窗外一闪而过的是一条寂寂无声的河流,月亮照在上面,碎的像情人的眼波,美的惊心动魄,而那响动,是车厢电视里上尉诗人在小型演唱会中低吟出的一首《If time is all I have》,漫天星光渔火之中,他亭亭的身影如一枚孤绝俊俏的墨兰叶,严严实实遮住了我的眼睛,不嘹亮又略有沙哑的嗓音如一把铁锤敲击在我心中最深处,那一刻我看不见,更听不到人世苍莽的纷乱与嘈杂,我的世界那一刻只有他的声音回响。  

 

“假如时间是我所拥有的一切,那么让我把它全部奉献给你吧。每一天都如此珍贵,从清晨醒来开始让我为你献上一首歌。”他开口,那深深的不舍和诀别的意味,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表达绝望还是在赋予听者希望。歌词与旋律极简,没有高潮,没有跌宕,但就是在这平静的宣泄中台上台下都潸然泪下。  

 

这情境是如此销魂,宛如幽寂的三圣庵里,圆圆面对一个懵懂少年,低吟:“鼎鹿征逐,江山易主,冲冠一怒,红颜误付。”顷刻唱尽了亦只是弦上一支曲子;又宛如一千年前的浔阳江上,枫红荻白,月寒江清,曾经艳冠京城的女子,将老去的面容隐在琵琶后边,轻声诉说少年情事,如水的月光凉透一襟青衫;又宛如百岁有余的Rose,面对苍茫大海,平静地讲起曾经有怎样一个天使面庞的金发少年,怎样与她背着全世界轻怜蜜爱、缱绻缠绵,怎样将爱与生命留给她之后,随着那艘船永沉海底。  

 

你看他那清澈的冰蓝色的眸子,在寂静的沉默里传达勇气,并在最后低声唱出温柔的请求“wont you say my name, one timefor as long as Ilive.”时,和同为英国人的Virginia所写《奥兰多》结束时出现在树枝上的天使所唱“我来了,来了,心中充满喜悦。你我合二为一永不分离。我在尘世,我在苍穹。我正在绽放,我正在凋零。”是否异曲同工呢?  

 

James blunt,上尉诗人,灵魂歌者,他就像一棵树,根深深地扎进泥土里,枝杈努力伸向天空,活得坚韧而自由。他包容,平和,温润,有力,不争吵也不抱怨,保持微笑,缓步前行,一步一步走向他心中的未来。而那未来有着完整而盛大的美,足以掩饰一切在路途中的破碎与失落。这是他的选择,不论是激烈的燃烧,还是淡暖的熄灭;是瀑布般奔涌跌落,还是河流般缓缓流逝;是凝聚为天空闪烁的群星,亦或者化身春生秋死的树叶。它存在本身已是奇迹,无可挽回,无可复制,转瞬即逝,无迹可循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(文/李斯汗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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